北京日報客戶端 | 記者 宗媛媛 美編 宋溪
想用文字重走漫漫人生路,卻因能力所限無從下筆,不少老人陷入這樣的兩難境地。而動輒數(shù)萬元的出書費用,更是讓很多老人望而卻步。為了不讓老人留遺憾,愛行志愿者團隊先后招募上百名志愿者,幫助20多位老人撰寫回憶錄,給他們帶去心靈的撫慰。
(相關資料圖)
多年過去,桑伯華老人與志愿者們已經(jīng)像家人一樣親
調(diào)研樣本
志愿者幫老人圓寫書夢
上了年紀以后,家住朝外街道芳草地社區(qū)的桑伯華就總想寫點什么,把一生經(jīng)歷的事兒給記下來?!坝绕涫桥f社會那些苦日子,得讓子孫后代知道?!彼伊藗€小本子,想到什么就寫什么,可文化水平有限,怎么都成不了一本書。“正發(fā)愁呢,剛好聽街道說有個志愿者給老人撰寫回憶錄的項目,我就趕緊報名了?!?/p>
每周,愛行志愿者團隊的隊員都會來到桑伯華家里,跟老人聊上一段。臨走前,還會給她“布置作業(yè)”,讓她提前準備下次要聊的內(nèi)容。桑伯華翻出不少老照片,往事歷歷在目。
桑伯華老人展示回憶錄里的老照片
桑伯華最想在回憶錄里記下的,就是新中國成立前那段“換了人間”的經(jīng)歷。那時候,桑伯華一家人住在前門城墻底下的席棚子里,親眼目睹解放軍進城?!拔覀兤呖谌吮г谝黄穑戎鴺屌谶^來。原想著炮一響,我們就都完了。結果左等右等,沒等來炮,等來了解放軍拿著喇叭喊,‘咱們北京解放啦!’”
70多年前的那一幕,桑伯華一輩子也忘不了。這段屬于平凡人家的不平凡歲月,被志愿者用細膩的文字記錄下來。
同樣被寫進回憶錄的,還有讓桑伯華揪心的往事。“舊社會,父親拉人力車掙錢糊口。有個小日本兒坐完車不給錢,父親去跟對方理論,結果對方把他關到小黑屋,還拉了條大狼狗放進去,把父親的腿咬得血淋淋?!闭f到這兒,87歲的桑伯華聲音有些哽咽,“父母真是拿命把我們養(yǎng)大啊!”
桑伯華老人展示回憶錄里父親寫下的“?!弊?/p>
從口述到成稿,再到審校印刷,志愿者們用了整整一年時間幫桑伯華達成了心愿。捧著這本一百多頁的回憶錄,桑伯華百感交集。“我把書一本一本分給兒孫,我得讓他們知道過去的社會是什么樣的,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能忘本?!?/p>
桑伯華老人時常翻閱志愿者們?yōu)樗珜懙幕貞涗?/p>
翻遍資料還原真實歷史
在幫助桑伯華撰寫回憶錄的四位志愿者中,劉昕是最年長的。如今,72歲的她已是白發(fā)蒼蒼,卻依然對這項不圖名也不圖利的“苦差事”充滿熱情。
劉昕是一名黨校退休教師。有一天,她在社區(qū)圖書館的電梯里看到“為老年人撰寫回憶錄”的項目正在招募志愿者,便主動報了名。“我們共和國的大廈,正是老百姓一磚一瓦建起來的。歷史不會留下這些普通人的名字,但他們值得擁有屬于自己的回憶錄?!?/strong>
雖說功底深厚,但劉昕還是遇到不少挑戰(zhàn)?!坝行├先说膶I(yè)我不懂。比如,北大化學系畢業(yè)的廉宇聲老人在談自己的工作時,提到的很多專業(yè)術語我都沒聽過?!眲㈥繘]有退縮,她上網(wǎng)查資料,又找來科普書籍,“連我小時候看的《十萬個為什么》里的化學分冊都給翻出來了?!?/p>
在訪談中,飛行員出身的賀繼堯老人給劉昕講述了自己的遇險經(jīng)歷?!袄先诉B比劃帶說地給我介紹按這個按鈕、那個按鈕,可我聽不明白。”劉昕索性從網(wǎng)上找來一張駕駛室儀表盤的圖,讓老人對著跟她講。
劉昕意識到,很多老人不善言談。于是,她嘗試情景式引導,讓老人有更多代入感。“賀繼堯老人提到當年入黨時,說心情無比激動。到底怎么個激動法?我就問他,假如當時讓你上前線,你會怎么樣?老人說,我第一個沖上去,割我腦袋都不怕?!边@些內(nèi)心世界的挖掘,讓劉昕筆下的回憶錄格外鮮活感人?!袄先诉€提到給農(nóng)田噴灑農(nóng)藥時要超低空飛行,我就專門跑了趟景山,體會從50米左右往下看是什么感覺?!?/p>
對待回憶錄,劉昕十分“較真兒”。廉宇聲老人在回憶父親時,有些細節(jié)記不太清楚,只知道新中國成立后父親是南京軍事學院的教官,《解放軍畫報》曾經(jīng)登過他的照片。為了還原這段歷史,劉昕直接跑到報社找出了那張老照片。
這些年來,劉昕先后為六位老人撰寫回憶錄,每本書少則數(shù)萬字,多則十余萬字?!敖o老人寫回憶錄,我哭了不止一次,很多時候都是一邊哭一邊寫,他們的故事一次次感動著我,我的收獲大于付出?!?/p>
調(diào)研手記
幾萬塊出本書 讓老人望而卻步
什么樣的志愿者能為老年人撰寫回憶錄?在愛行志愿者團隊負責人于輝看來,良好的溝通能力、扎實的文字功底、過硬的歷史基礎和充足的個人時間都至關重要,耐心與責任心更是必不可少。
“去養(yǎng)老院服務,可能陪老人聊一次天就行。但幫老人撰寫回憶錄,至少要陪伴老人一年半載,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?!庇谳x提到,志愿者團隊以小組為單位,每組3到5人組成,通常由老中青搭配,共同服務一位老人。大家分工協(xié)作,接力完成訪談、錄入、整理、校對等一系列流程。
“回憶里要寫得生動,但必須真實,不能編故事。”于輝告訴記者,書稿完成要經(jīng)過一審、二審和三審,采集照片做好插圖后給老人核對,再交給印刷廠排版,印出樣書后再做校對,“雖然不是正式出版,但質(zhì)量絲毫不打折扣,來來回回要調(diào)整很多遍?!?/strong>
為節(jié)省經(jīng)費,志愿者團隊努力將成本壓到最低?!白罨〞r間的訪談、撰寫、修圖等都是無償提供,但后期還有排版印刷等環(huán)節(jié),每位老人的項目經(jīng)費平均也要一萬元左右?!痹诟鞣降闹С窒?,于輝帶領團隊一直把項目做到了2019年?!昂髞恚椖恳驗榻?jīng)費申請出現(xiàn)問題被迫中斷,接著又趕上疫情,到現(xiàn)在也沒能恢復?!?/p>
說到這里,于輝無奈地嘆了口氣?!疤上Я耍〗M建起來這樣一支有能力也有熱情的志愿者團隊特別不容易,好多老人也有這方面的意愿,但項目很難單靠我們自己運轉下去。”
在調(diào)研中,記者也咨詢了不少出版單位,了解到老人如果自費出書,動輒就要上萬元,甚至數(shù)萬元,這對很多老人來說不是小數(shù)目。
高昂的出版費用,也讓老讀者于紹綱望而卻步。他呼吁,建立服務老年人寫作、發(fā)表和出版的“老字號”園地。同時,對“老字號”園地給予一定的政策支持和財力投入,并設立“老年人出版基金”,各類基層社會組織也可以為老年人寫作提供輔導和幫助。
標簽:
- 寫書難度大、出版費用高,普通老人想有本回憶錄怎么辦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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