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我們講述的第1924位真人故事
“媽媽,我能不去阿姨家嗎?”4歲的女兒仰起小臉,撒嬌地晃著我的手懇求道。這個情景就像一個魔咒,我每次想起都心如刀絞。
(相關(guān)資料圖)
16年前,我自以為是地認(rèn)為女兒是小孩子鬧別扭,錯過了了解女兒不愿意去托管的真相,后悔大半生。
(樂樂4歲)
我叫羅葦,1978年出生,老家是陜西省洛南縣靈口鎮(zhèn)焦村。
高中畢業(yè)后我在西安開元商城上班。我和丈夫是老鄉(xiāng),我們兩家距離非常近,在西安一次偶然聚會中,我們相識,然后戀愛,并于1999年結(jié)婚。
2003年2月20日,我們的女兒馬銘銳出生,我們希望孩子健康快樂,給她取了小名樂樂。
樂樂是在陜西洛南老家出生的。 樂樂出生后,我在老家?guī)е⒆樱瑯窐钒职衷谖靼采习?。一直到孩子一歲,我才帶著女兒重新回來西安。
因?yàn)榕畠哼€小,回到西安后我在家?guī)Ш⒆樱瑯窐钒职稚习唷?
不知道是分開時間太長,還是什么原因,重新回到西安后,我慢慢地感覺到樂樂爸爸變了。
他的心不再停留在我和孩子身上。吵吵鬧鬧一段時間后,2005年,我們離婚了。
(樂樂小時候)
離婚時樂樂判給她爸爸。當(dāng)時孩子才2歲多,送到她奶奶家時,樂樂百般不適應(yīng)。我也舍不得孩子,樂樂3歲開始上幼兒園后,我把她又接回來在身邊帶著。
當(dāng)時我的工作是輪班的,一個月有十來天的時間我上早班,早班下午3點(diǎn)多我就回家了,能自己接女兒。 另一半的時間我上下午班,要做到晚上9點(diǎn)多才下班,我沒辦法接她。
當(dāng)時我住在西安市太華路,我樓下一家三口和我是同鄉(xiāng)。這家的孩子?jì)屓氃诩規(guī)蓿呐畠罕葮窐反髢蓺q,兩孩子讀同一個幼兒園。
我想著是同鄉(xiāng),知根知底,就給了錢,把女兒寄放在她家托管。
我一個人帶著孩子非常不容易,但每天下班回來看見孩子又很開心。 樂樂雖然只有4歲,但她聰明懂事,還特別敏感。
我和她爸離婚的事沒給她說,一開始她找爸爸,我就哄她,你爸出差了,你爸上班了。
(樂樂出來玩)
再到后來,我感到她察覺出我和她爸是出了問題。她就用自己的方式心疼媽媽。我晚上下班回來,從托管的老鄉(xiāng)家接回她時,她都會問我:“媽媽,你累不累?我給你把包背上?!?
在上樓梯的時候,她就走在前面說:“媽媽,我把你拉上,你上一天班辛苦了?!毙∈职盐依瑥臉翘萆系男∧鹃T一直把我拉回到家,每次到家都趕緊給我拿拖鞋。
但是,我們母女這種簡單而幸福的時光卻在2007年7月12日被打破。
這天我輪到下午班,托管的鄰居把我女兒從學(xué)校接回來,然后在她家吃飯寫作業(yè)。 晚上8點(diǎn)30分左右,我女兒要上廁所,托管的老鄉(xiāng)當(dāng)時在忙,就讓我女兒一個人去了50米以外的公廁。
過了20幾分鐘孩子還沒有回來,托管的老鄉(xiāng)這才出去找。結(jié)果公廁和沿途都沒看到孩子。她找不見才給我打電話。我接到電話已經(jīng)是晚上九點(diǎn)多了。
(樂樂和爸爸媽媽)
我記得那天晚上還下著小雨,我接到電話就跟丟了魂一樣,匆忙趕回家。我趕到家時,樂樂爸爸也趕到了。孩子丟失以后,托管的老鄉(xiāng)就直接通知了他。
孩子丟失,我們都像瘋了一樣,拼命在村子周圍尋找。 當(dāng)時,托管的老鄉(xiāng)和我的親戚朋友也來幫忙。我們把村子周邊和火車站都找遍了,沒發(fā)現(xiàn)樂樂。
樂樂丟失時4歲,她當(dāng)時身高1.1米左右,丟失時樂樂穿著白底綠色小碎花裙子。體型偏瘦,皮膚也比較黑,頭發(fā)稀少,圓臉,大眼睛小嘴巴,好動但不愛說話,性格比較內(nèi)向。
她當(dāng)時能說清楚爸爸媽媽的名字。
第二天我們就報(bào)警了,可警察說孩子失蹤沒有24小時不能立案。 沒辦法,我們自己去村里、火車站、汽車站到處發(fā)尋人啟事。
找孩子的尋人啟事我們持續(xù)發(fā)了一個多月。一開始打印的都是彩色那種,花了很多錢,到后來慢慢就換成了黑白的,不停地打印,不停地去發(fā)。
(樂樂在給媽媽表演)
尋人啟事沒得到有用的信息,招來的都是一些騙子。每次有人聯(lián)系,都說我在哪兒看見你孩子了,你給我多少錢,我就給你提供線索。
我還被騙了兩次錢,第一次給了人家1000元,第二次500元,都是錢一拿,就沒見人影兒了。
比起損失錢,更折磨我的是這種虛假的希望。 每次聽到女兒的消息,都會燃起希望,忐忑不安,最后希望又都落空,備受煎熬。
尋人啟事沒有信息,我們又去登華商報(bào),華商報(bào)一天的費(fèi)用要400元,只有孩子一張小小的一個照片和10幾個字,就夾在華商報(bào)中間那個中縫,豆腐大塊兒。登報(bào)紙也差不多持續(xù)一個月,孩子還是沒有任何消息。
當(dāng)時我住的那個地方離火車站比較近,是一個城中村。村子中間就一條一米五寬的路,剩下的都是房子,房子擠得密密麻麻,租住戶也很多。
出事以后我才知道那個地方特別亂,租客里還有不良嗜好的人。
(樂樂吃雪糕)
因?yàn)槲移綍r忙于上班,對周邊的環(huán)境和租住的人都不太了解,我也沒有注意到危險(xiǎn)就在我身邊。當(dāng)時警察也問我有沒有懷疑的人。我都想不出幾個人。
我平時接觸的人不多,來往的就那么幾個。 除了托管孩子的老鄉(xiāng),跟我和孩子有來往的還有一對夫妻。
這對夫妻的丈夫是富平的,媳婦是四川人。這家嫂子跟我關(guān)系挺好,她做菜孩子喜歡吃,有時我也買些排骨,在她家做。
當(dāng)時我家沒裝空調(diào),夏天有時候她老公不在家,她會讓我和女兒在她家住。但這對夫妻在我女兒出事前半年左右就搬走了,和我女兒的失蹤應(yīng)該沒關(guān)系。。
其余的人,就是平時見了面會打個招呼,都不了解。也沒什么人是有懷疑的。
在我女兒出事的不久前,有一兩次女兒不想去鄰居家托管。 女兒還向我撒嬌,問我:“媽媽,我能不去阿姨家嗎?”我當(dāng)時沒有詢問女兒不想去的原因。
心想鄰居家孩子比我女兒大兩歲,兩個孩子在一起,有時難免會搶這搶那,女兒難免會受點(diǎn)委屈。
(樂樂在公園)
我簡單地以為樂樂不想去托管阿姨家是孩子的小別扭,畢竟在別人家肯定沒有在自己家那么自在。我的自以為是錯失了了解女兒當(dāng)時不愿意去托管的真相,后悔16年。
在孩子丟失前幾個月,樂樂還有一次異常。 有一次她爸來看她,跟平時一樣,她爸進(jìn)門,在門口那蹲著,把她一抱,她就撲到她爸懷里頭,可勁哭。
就那種很傷心地哭,然后她爸也在那哭?;蛘?,孩子是有什么委屈或害怕憋在心里,可惜,我那時沒有意識到。
孩子判給她爸,最后在我手上出這種事情,他家人也沒有說什么。孩子奶奶哭得大病一場。
當(dāng)時孩子爺爺奶奶,姥姥姥爺都60多歲了,孩子丟失,老人在家都急得待不住,都想來西安幫忙找孩子,我們沒讓他們來。
最后家人實(shí)在勸不住我爸,他一個人來西安了。但西安他也是人生地不熟,出去找也找不見地方,待了幾天,我就讓他回去了。我媽身體也一直不是太好,在家哭得也病倒了。
(樂樂,富平的阿姨你還記得嗎?你最喜歡阿姨做的排骨)
連著找了差不多有一年,該跑的地方都跑了,樂樂還是沒有任何線索。托管的老鄉(xiāng)就說要賠錢解決,當(dāng)時賠了4萬元。賠錢過后,孩子爸爸也慢慢就不找了,但我沒有放棄。
一開始我過得很煎熬,在家坐著著急,出去尋找又沒有一點(diǎn)眉目。樂樂丟了的第二年,我總是跑到周邊縣上,站到小學(xué)門口,在那轉(zhuǎn)著,看著,希望能有發(fā)現(xiàn)。
2009年底,長武縣的一個人給我提供線索,說是他那里有一個被拐的女孩,像我家女兒。 當(dāng)時,他開價找回孩子給5萬元。他還把照片發(fā)過來讓我看,但照片拍得不清楚。
為了確認(rèn)他說的女孩就是我的女兒,我跑了兩次長武縣。第一次我自己一個人去的,到了長武縣,我跟他聯(lián)系,他沒讓我看到孩子。他說他爺爺奶奶把孩子帶到他姑家去了,沒在家,讓我等幾天再來。
(樂樂,這是媽媽和姥姥)
當(dāng)時我就懷疑他可能是騙子,一路回西安的時候,我一直和他周旋,讓他相信我是完全信任他的。我當(dāng)時就想著,不管這信息是真是假,我都要親自去確認(rèn)。
第二次他又給我打電話,說是孩子回來了,現(xiàn)在可以過去了。 第二次接到電話,我就到太華路派出所報(bào)警了,派出所民警和我一塊去長武縣的。
當(dāng)時,我們?nèi)チ宋鍌€人,派出所民警到了長武縣后就向長武縣公安局備案,然后我就在民警的指導(dǎo)下一直和他周旋,到了那天晚上,他約了地點(diǎn),說要見面。
我和派出所的人到了見面地點(diǎn)。他們有兩個人,開著車,但車牌都拿封條封著。 警察控制住了他們,當(dāng)時他們的車?yán)锬z帶、繩索什么都有,就是沒看到孩子。一看這就是一個騙局。
騙子被抓,當(dāng)時我整個人就徹底崩潰了,嚎啕大哭。我并不是害怕騙子把我怎么樣。讓我崩潰的,是孩子丟了以后,這種希望、失望、失望、希望的反復(fù)折磨。
(樂樂,這是姥爺)
這些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過來的!2010年,知道了可以在網(wǎng)上發(fā)起采血入庫尋親,我和樂樂爸爸都去做了采血。我還一直在網(wǎng)絡(luò)上發(fā)尋找女兒的信息。
2021年7月,有個尋親志愿者聯(lián)系我,說江西一個被拐獲救女孩,看到他轉(zhuǎn)發(fā)我的尋親信息,認(rèn)出我女兒是跟她一起被拐的。
這女孩被拐時有十幾歲,她說當(dāng)時跟她一起的,有四五個孩子,其中一個女孩就是我女兒。她那時還抱過她。
聽到志愿者這么一說,我一下子感覺又有希望了。我又去派出所報(bào)案。派出所安排了兩個警察來調(diào)查這個事情。
前年疫情特別緊張,從西安往江西去很困難。疫情防控稍微松一點(diǎn)時,警察就到了江西,找到這個女孩。
這個女孩被拐后被賣到安徽,在安徽還生了一個孩子。孩子出生后,買她的那家人對她的看管放松,她就跑出來回到江西。她說我女兒當(dāng)時和她一起,大概被賣的地方離她不遠(yuǎn)。
(樂樂,這是舅舅和大姨給姥爺過生日)
女孩經(jīng)過這些事,腦子有點(diǎn)不是很靈光,她被賣的具體地址是安徽哪里,記不清楚。警察花了好幾個月,才查清楚女孩被賣的地方是安徽亳州。
警察把亳州周邊跟我女兒年齡大小相符,不是本地出生的孩子都查了一遍,沒有找到我女兒。
江西這個線索,從七月份查到國慶后,那幾個月是我這16年來最難熬的時間。
可惜,最后還是又一次失望了。
前年,孫海洋找回他兒子孫卓。孫卓是和我女兒同一年失蹤的。孫卓被找回來,一下子就又給了我一次希望,我相信我女兒應(yīng)該也有回來的這一天。
以前,我聽太多丟失孩子的悲慘遭遇,不敢想象我女兒在別人家過的生活,每次想到她可能在外面受苦,我都徹夜就難眠。
現(xiàn)在社會上熱心人越來越多,很多志愿者也在積極幫助我們。我看到好多丟失的寶貝都被找回來了,而且回來的多數(shù)孩子都很健康,也很陽光,這讓我看到了希望。
(樂樂,這是媽媽和妹妹)
我已經(jīng)再婚,我丈夫也是二婚,他有一個兒子,兒子今年已經(jīng)結(jié)婚了。我們還生了一個女兒,女兒今年12歲。不管是丈夫,還是兒子、兒媳婦,他們都贊成我找樂樂。
他們說社會好心人都在關(guān)注走失兒童,作為家人,我們也一定要努力。現(xiàn)在網(wǎng)絡(luò)這么發(fā)達(dá),有了家人的支持,我更有信心找回樂樂。
樂樂,16年來媽媽一直在找你,你現(xiàn)在也21歲了,要是對自己身世有懷疑,你一定要做采血認(rèn)親。 只要一滴血,你就能找到媽媽了。
把你弄丟是媽媽這輩子最大的失誤。媽媽不求別的,只希望知道你在哪里。
假如找到你,我也不要求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,媽只要知道你過得幸福,媽的心就能放下。
現(xiàn)在,你也有妹妹了。妹妹性格比你稍微開朗一些,她從小看媽媽找你的海報(bào),她小時候就經(jīng)常問你的事。妹妹還說:“媽,等我長大了,你找不動了,我接著找姐姐?!?
(樂樂,你在哪里?)
爺爺奶奶,姥姥姥爺現(xiàn)在也70多歲了,這些年他們也一直在念你,找你,真希望在他們有生之年能找到你。
爺爺奶奶,姥姥姥爺和我們都想你了。
樂樂,你在哪里?
【口述: 羅葦 】
【編輯: 蟲二 】
該案例故事由 提供,并已獲當(dāng)事人同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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